第四章
今天早上例行工作汇报的时候,喻泽听说这件事之后只给了一个字:卖!
七年前就追在喻润后面的女孩,那时候就爱对她吹胡子瞪眼。
果然下一句,他对着那位经纪人木着脸交代:“我送她出去叫车。”
“七年没见,吃顿饭都要躲着么?嗯?”一句话被喻润问的抑扬顿挫,最后那个字贴着孔安槐的耳朵,阴森森的,似乎孔安槐敢点头他就敢这样拎着她不撒手。
喻润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告别赛,不是攀岩世界杯,也不是锦标赛,和IFSC没有任何关系,更像是一场表演赛。
“你要纠结多久才肯给我打电话?”熟悉的低哑嗓音从孔安槐的头顶响起。
他的要求挺正常,不正常的是用词和态度。
喻润的长手直接伸过来拽住孔安槐单肩包的背带,拎小鸡一样固定住她,他连话都懒得说,见面两次逃了两次,刚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又是一幅想要溜走的表情。
“你走不走?”喻润回头,已经回到先前那个土匪恶霸的表情。
好几个侮辱性的名词,骂了她也骂了他。
孔安槐开始思想斗争。
似乎看出了孔安槐的惊讶,喻润看着孔安槐,突然冒出了一句:“这几年,我一直没变,身边的人也是,来来回回的还是那么几个。”
他就那样淡定的,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掏出一包餐巾纸,帮孔安槐擦掉鞋子上被踩脏的污渍,然后维持着蹲下的姿势抬头,对孔安槐说了声:“抱歉。”
仰头的姿势有点累,孔安槐几不可见的吞了吞口水,然后看到喻润挑了挑眉。
孔安槐慌慌张张的抬头,却只看到一只大手拿了一个彩色的信封敲在她额头上,视线被盖住,耳边只响起喻润略带不爽的声音:“门票。”
尤其走到酒店门口,被一个低着头冲进来的亚裔女子狠狠的撞了一下,孔安槐穿着平底鞋,仍然被这冲势撞得歪了歪才稳住身形。
孔安槐都能感觉到喻润没擦干的头发滴下来的水,沁凉沁凉的,滴在她的肩膀上。
“明天比赛结束后我会给你打电话,我这里有些东西要带给喻泽。”喻润很快换了话题,言语间却有了赶人的架势。
“我看着你吃。”喻润脚步一顿,“而且明天也不是什么大比赛。”
……
“……”信封还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孔安槐拿下覆盖住眼睛的信封,仰头看向喻润。
喻润被她气笑,胸膛起伏了一会,咬牙切齿:“那吃顿饭熟悉一下?”
她过来的时候没给喻润打电话,运动员第二天就要比赛的话,现在应该是在比赛场地吧。
孔安槐觉得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女人居然因为吞口水被男人抓住就羞得想要撞墙是很不健康的行为,于是她胡乱的把信封塞到包里,站起来就想走。
孔安槐拿着手机的手开始无意识的抠摄像头凸起的那一块,细长的眉毛微微拧起,脑海中那个想要打退堂鼓的声音越来越响。
七年的时间还是带来了巨大的变化,眼前这个喻润,变得更难缠了……
喻润应该是刚洗完澡,板寸头湿漉漉的亮晶晶,从孔安槐背光的角度看,像是染了一层光晕。
而这样的喻润,她无法拒绝,七年,能改变一个人的外表,却改不了人的本质。
号称中国攀岩第一人的喻润,最后一场退役赛居然不是什么大比赛……这是她昨天查门票的时候就发现的问题。
刚才拽着她要一起吃饭的土匪恶霸模样瞬间消失,语气变得有些落寞。
这气急败坏的表情真的有些熟悉,孔安槐脑子里一个早就遗忘了的身影一闪而过:“刚才那个……是杨尔巧?”
“啊?”女孩有些汗湿的脸怔了怔,看着喻润挣开她的手,走到孔安槐面前蹲下。
心里有点堵,从不靠谱的退役赛到今天透着恶意的经纪人,那个在国内被炒成攀岩励志神话的喻润,似乎过的并不是想象中风生水起的日子。
从吃饭瞬间变成了告别,本来时刻打算跑路的孔安槐反而变成了频频回头舍不得走的那一个。
可是第二天比赛的话,晚上他们会不会睡很早?
……
本来应该是求之不得的请求,可眼下孔安槐却有些犹豫,那个中年男人的敌意和怒意太明显,她顶着那男人淬毒一般的眼神拉住喻润,问:“那人是谁?”
喻润笑。
李小姐说这是一次锦标赛,其实只是粉丝们的粉饰太平的叫法。
“时间还早,正好够我们开到市区找一家中餐馆。”喻润松开孔安槐,自顾自的开始定计划,“市区有一家中国人开的餐馆红烧仔鸡做的很地道,你口味应该没变吧。”
“……”孔安槐被噎住。
那女孩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跺了跺脚转身就往酒店里面跑。
“你挑了下午三点这个时间点,就是想避开吃晚饭的时间对吧?”喻润下手重,孔安槐的身子直接被他拉回到沙发上,贴着他的胸口,他说一个字,就把孔安槐拉近一点点,到最后孔安槐的背包已经直接紧贴着他的胸口。
以后,真的要尽量的离他远一点才行……
那要不……她还是自己买票算了?白头夫妇拍照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不如让喻泽自己去跟她弟弟提?
而离她一步远的喻润,此刻正被那女孩拽住,使劲往酒店里拉。
“我……”孔安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跪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根根掰开喻润抓着她背带的手指,但是到底力气不如他,放弃之后只能尽量离他远一点,然后很真诚的解释,“我有点认生。”
李大荣,就是在飞机上坐在她身边看到她一脸震惊的男孩子,他们两个,居然在一起了?
“……?”孔安槐简直一脸莫名,刚才撞得狠了,脚还狠狠的被踩了一脚,现在看起来,难道是她故意的?
“我找她的。”喻润突然打断那女孩的絮叨。
“俱乐部的经纪人。”喻润伸出手揉了揉孔安槐的短发,语气带着安抚,“没事,他说话向来都是这种语气。”
品牌商冠名,找了几个有名气的选手再加上一些报名的非职业选手,作得一场乱七八糟的秀。
孔安槐很少那么近距离的看他,她一直觉得喻润和喻泽长得完全不像,直到今天才发现,喻润和喻泽瞳孔的颜色一模一样,漆黑漆黑的墨色。
喻润最后那句话是背对着她说的,听起来平常,但是语气低沉了很多。
她坐在沙发上,喻润正站在沙发靠背后方,低头看她。
七年没见,他的戾气收了不少,刚入队的队员都敢跟他没大没小的开玩笑了,结果这女人看起来比七年前还怕他。
孔安槐又很孬的在大厅里拿着手机纠结了一会,全然没有昨天忽悠白头夫妇请君入瓮的从容淡定。
喻润表情无奈,站起来把餐巾纸扔到垃圾桶,才点了点头,然后解释:“她还是我的粉丝,不过现在跟大荣谈了。”
孔安槐把散落在耳旁的短发塞到耳后,抿了抿唇跟了上去,完全不出所料的,她又心软了。
孔安槐手突然紧握成拳。
“拍张照又不会少块肉,这小子连内裤广告都拍了想来早就已经没脸没皮了。”——这是喻泽的原话,一大清早的让孔安槐想起了广告中喻润撩人的姿势,脸红了半天。
欺负她不懂体育么,哪有运动员比赛前在外面吃饭的道理。
“你在外面这么多年,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这女的连一个电话一通短信都没有。”眼看着喻润阴着脸一动不动,那女孩说的更急,“现在好了,红了,退役了,她倒是来找你了,你什么都好,怎么看女人的眼光差成这样……”
这顿饭最终没吃成。
还有倒贴是什么鬼?
孔安槐还是那个孔安槐,母鸡一样护着他,平时看到他就躲,但是真的有人对他展现哪怕一点点恶意,她就会竖起羽毛挡在他面前。
“能不能不要再去倒贴这个女人?”那女孩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一边说一边回头瞪孔安槐,“难怪大荣跟我说你又中邪了。”
喻润下榻的酒店是当地一家星级宾馆,交通便利,因为比赛的原因,前台戒备森严。
孔安槐扬扬眉毛,喻润却是一幅已经习惯了的模样,他停了下来,也不理那个中年男人,看着孔安槐问:“那下一次?”
用的是英语,语气并不好,质问喻润怎么能在比赛前和女人出去吃饭,门口都是记者,上了报道怎么办之类的。
脸轰得一下变得通红。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褐色头发的中年老外拦了下来,他指着孔安槐,噼里啪啦的一通嘀咕。
那要不……她晚上再来?
“……明天比赛你今天还能吃外食?”孔安槐整理了下背包背带,站起来跟在喻润后面,试图做最后的挣扎。